20世纪90年代,“技术技能积累”仅指“企业在长期生产和创新实践中所获得的技术知识和能力的递进”,随着科技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技术技能积累的主体、内容、方式、层次以及周期等发生了根本性变革,教育所承载的技术技能积累职能,成为当前政策、学术与实践领域新近关注的重点之一。

在政策领域,《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明确指出职业教育是技术技能积累与创新的重要载体,应强化职业教育的技术技能积累功能。

在理论领域,研究者基于教育学视角,关注技术技能积累的意义、内涵、模式。

在实践领域,校企协同成为探索技术技能积累创新机制构建的主要路径,动力、激励、评价、反馈等环节成为实践关注的要点。

综观现有的理论主张与实践探索,校企协同的技术技能积累创新机制构建体现了政策期待,但职业教育作为重要载体之一,在技术技能积累机制的多种基本组织形式与实现路径中具有什么样的特殊性?职业教育的传统功能能否承载技术技能积累创新的时代使命?这些问题都需要教育学视角的论证与辨析。

一、技术技能积累机制的基本组织形式

西方国家工业化进程中,存在“低技能均衡”(Low-Skill Equilibrium)与“高技能均衡”(High-Skill Equilibrium)两种技术技能积累模式。“低技能平衡”模式以英美两国为代表,政府为技术技能积累创造条件,企业技术技能积累的主要方式是从外部招聘技术人才,员工个体的技术技能通过自行参加教育得以积累,这种模式容易形成高技能精英和低技能劳动者两极分化的总体劳动力技能格局;“高技能均衡”以德国、日本为代表,政府对市场进行有意识的干预,企业通过建立高度的劳资信任关系来促进技术技能的内部积累,员工主要通过行业企业提供的培训计划实现个体技术技能的积累,这种技能积累模式构建起高技能与高工资之间的关联,容易增强企业的竞争力。

技术技能积累创新是行业企业赢得竞争优势的基本途径。当今时代,技术技能积累虽然不是行业企业创新活动的唯一决定因素,但确是创新活动的重要内在基础。中国的行业企业仍有相当大部分处于国际技术扩散链的下游,因缺乏技术技能积累难以开展技术创新而被被动地成为新技术的使用者。除了管理手段落后、信息缺乏、资金短缺、市场机制不健全等原因之外,行业企业技术技能积累机制、途径缺乏,水平低下是更为重要的内在原因。

技术技能积累对行业企业竞争力的重要影响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技术知识和技能是行业企业重要的无形资产,与资金、机器设备、生产线、原材料等有型资产相比较,技术技能资源的流动性有限,难以模仿和被模仿,也难以进行简单的市场交易和购置;二是技术技能积累是行业企业创新的重要环节。行业企业的创新过程是利用旧知识生产新知识,将新知识物化为现实生产技术系统,组织生产并创造新产品,最终实现市场价值的过程。对现有技术产品生产过程、相关技术领域知识具有充分和全面的了解和掌握,才能具备对技术资源、技术成果进行选择和开发的能力,在技术开发、工艺设计、设备研制、施工、生产和销售服务等整个创新的全过程中,行业企业一旦占有和形成技术技能资源,就会获得核心竞争力,在创新活动中占据积极有利的领先地位。因此,技术技能积累是行业企业创新的内在基础。

职业院校参与技术技能积累能够弥补企业无法克服的缺陷,建立职业学校的技术技能积累机制,将促进职业教育本身的创新发展,同时推动技术技能传承与创新。技术技能积累在对行业企业竞争力产生积极效应的同时,也会对企业的技术体系弹性以及核心能力产生负面影响。伦纳德·巴顿认为,技术技能积累形成企业核心能力后,一方面,企业管理理念的惯性以及硬件资产的惰性使得关键技术、知识流动的渠道很难畅通,另一方面,在企业已经形成技术平台的核心能力和技术轨道后,容易把与企业核心能力无关的知识滤除,弱化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弹性。而当企业所积累的知识与技能产生冗余,尤其是冗余超过40%后,会影响到新的技术体系功效的发挥,淡化企业的核心技术能力,并使企业背上沉重的成本压力。因此,企业需要与学校合作,使学校成为提供创新思路和建议的主体。

二、现代职业教育的技术技能积累功能

职业教育功能有多重维度。技术技能积累创新是现代职业教育外显社会功能承载的新维度。

传统的职业教育与工作过程处于相对独立的不同环节,学校教育过程往往只发生在进入工作岗位之前,成为进入工作岗位的一个前置环节。近年来,在促进创新发展的战略背景下,我国产业升级与技术转化的速度加快,职业教育与工作场所的联结不再以单纯的知识传播和特定技能研修为唯一途径,技术技能积累创新成为当前职业教育社会功能的重要取向之一。校企协同的技术技能积累平台在政府、行业企业的支持下建立,企业将职业院校纳入合作技术积累及创新体系,职业院校则承担起技术知识递进和技术能力积累的职责,通过校企协同开发技术推广体系、人才培养体系等方式,实现技术人才传播与技术产业化的同步发展。职业教育的技术技能积累,促进个人、组织和社会在长期的生产、学习和创新实践中获得技术技能的递进、积累和传承,职业院校在技术技能积累与传承过程中起到中介和桥梁作用。从这一视角看,技术技能积累是职业教育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使命。而职业教育技术技能积累功能的彰显,要求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课程教学内容改革必须更加强调和重视基于现实行业和企业的需求,实现教学与生产的对接。从这一视角看,针对于现代职业教育的技术技能积累功能,职业教育学科领域有必要重视对这一功能的基本理念、运行机制和实践路径进行探索,通过理论与实践的批判与反思,更好地完成职业教育技术技能积累的重要使命。

(文章来源:中国职业技术教育)